香雪海(3)

暮色苍茫,山石间掩映着丛丛簇簇的林木,雾霭森森,黑影曈曈。山风更劲,啸声在峰谷间回荡,远近可闻,延绵不息,间杂有野兽的噑叫,这荆莽丛中划开的一条小道,在黑暗的笼罩下更显得诡异。林欣虽然胆大,但毕竟也是个女子,一阵阴风吹过,山草瑟瑟,林欣打了一个寒战,荒寂环围的恐怖感油然而生。她右手紧握匕首,左手下意识地把绑绳在自己的腕子上又绕了几圈,脚步更加紧了。姜韵本就感觉不适,这时在后面越来越跟不上林欣的步伐,尤其是爬坡的时候,她几乎是被林欣拖拽着上去,如果不是手被绑在后面无法动弹,她甚至都要四肢并用了。

 

香雪海二)山夜

 

二)山夜

梨花村里叩重门

执手相抚泪绳痕

当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林欣和姜韵还只走到了半山腰,她们都已经是筋疲力尽了。

木札岭并不高,但是林欣很清楚,这座山岭是她们今晚绝对无法逾越的障碍。

在野兽丛生的深山老林里过夜,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在几乎绝望的时候,林欣隐隐约约的看到林山深处的一点火光。

光线很微弱,但足以指引方向。

林欣牵着姜韵,深一脚浅一脚地冲着光亮奋力走过去。

林木遮掩,明明灭灭,光亮看似很近,走过去却很遥远。

木札岭半山腰上有一小块略为平整的土地,其上坐落着一处人家。外围一层又一层的木栅围裹着三间房舍,房舍并不是贴地而筑,而是高踞在吊脚台上,背后的山林宛如天然屏障。只有中间的正房用是一人多高的合抱石垒起来。红泥熳得很结实,屋顶用几层破毡布撑起,屋中间一棵水杉直刺夜空。边上的两间都是用秸秆糊泥搭起来的。前院里燃着一堆篝火,既是为了照明,又可防豺狼猛兽的侵入。姜韵勉强挣扎着走过来,还没到屋子旁,便一头栽倒在门前的柴草垛上,身子几乎虚脱,再也动不了了。林欣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把手里的余绳像栓驴马一样系在门前木桩上,看见房前有几块条石,就过去坐了下来,大口喘着粗气。这时一位七八岁左右的女孩从门缝里探出一个头来,好奇地盯着她俩看了半晌,林欣站起来想跟她说话,那女孩刺溜一下钻到屋里不见了。

过了一会,一位六十余岁的婆婆从屋子里走出来,斑驳的脸上凹凸不平,刻满了岁月沧桑。刚才跑走的女孩藏在她身后,紧拽着婆婆的衣襟。林欣想想自己毕竟是不速之客,冒昧打搅,总得解释一下,于是她迎过去,向老婆婆问了声好,平日里伶牙俐齿的她此刻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尴尬地陪着笑。那婆婆起初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她看了看林欣,又瞟了瞟瘫倒在草垛上被反绑得结结实实的姜韵,一言不发。小女孩则显得有些惶恐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姜韵,姜韵虽然已无力挣扎起身,但还是礼节性地回以微笑,她清澈如水的大眼睛也望着小女孩,目光沉静温柔。

林欣见气氛有些尴尬,便走过去陪着笑说:“老人家,您别怕。我是衡阳市公安局的,我在执行一项押解任务,天晚了,路也不好走,又找不到地方投宿,想在您这里借宿一宿,不知道方不方便?”

婆婆指着姜韵,用含混不清的普通话问:“她是谁?为什么被绳子绑着。”

林欣看了看倒在一旁的姜韵,有些犹疑。姜韵此时稍稍缓过气来,她背部斜倚在草跺上,先爬后跪,挣扎着站起身来,想走过去,却忘记了林欣将绑绳的一端系在了木桩上,只走了两步,便被绳子生生拉住了,她的俏脸一下子羞得通红,脸色却依然恬和。她站定脚步,细声慢气地对婆婆说:“大娘,我是个被国家通缉的女特务,三反之后在深山里潜藏了几个月,昨天被这位解放军同志捉拿归案,押往衡阳受审。我是人民的罪人,可是大娘您别怕,这位女同志是受过特殊训练的军人,我又被她这样紧紧地绑着,不会又什么问题的。”

那位婆婆走到姜韵跟前,伸出粗糙的手,抚摸着姜韵身上的绳索,心疼地说:“姑娘你真可怜,被绑得这么狠!什么三反、特务的我们这些山里的人不懂,我说这位女娃儿,她就算是犯了什么错,用得着勒脖子扎胸脯,绑成这个样子,最后还套根绳子栓在木桩上,俺们山里人就连对待牲口也没这样!”

老婆婆这一番话说得林欣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有些挂不住了,可是她又无从辩驳。和山里这些几乎与世隔绝的人讲什么又红又专划清界限这样的话是行不通的,她们一是不懂,二是不理解,最后是不感兴趣。你拿这些大道理压不垮她们,她们也不怕你这一套。何况当前的首要问题是借宿,还不好得罪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