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缘艳史(4)

 

第九回县公公堂大审问孙昌骗银娶新妇

 

且说玉奴走得到家,天已大亮,把门一看,见是锁得。恰好一个贴邻起早,往县前公干,见玉奴,吃了一惊,道:「小娘子,你在何处,害丈夫坐在监里。」玉奴落下泪来,曰:「奴今要见丈夫,不知往那一条路去?」邻人曰:「我今正要往县前,可同我去。」二人取路而行。一路上,将和尚之事,一一说了。

 

已至县前,领至牢中。邬利一见,吃了一惊,道:「你在那里?害我到此地位!」玉奴将前事一一说了。满狱痛恨那些秃驴,登时禁子上堂禀明,取出邬利夫妻一问。

 

玉奴将前事一一诉明,县公大怒,即时上轿,迳到华严寺而来。一直进会细搜,拿出三个妇人,三个和,一个卖珠子的曹客。又着人到竹园内,掘出两个妇人尸首。忙罢,左右唤转回衙,迳上公堂。问郁氏:「他怎生骗你到他房内?」郁氏说:「老爷,妇人到寺烧香,被悟明、悟净推扯到他房内强奸了,再也不放出来。」玉奴恐江氏说出全身情由,便道:「老爷,不须细问,都是二秃行事,与老和尚一些无干。妇人若不是老僧怜放,就死在寺中,也无人知道。」江氏会意,道:「老爷,就是埋尸,也是二秃二人。」县公问明,把全身释放还俗,把两个妇人尸首,着地方买棺收殓。江氏、郁氏、田氏,俱放回家,发放邬利夫妻,到岳丈家说明此事,以完结案。把悟明、悟净各责四十大板,定了斩罪。将珠子客人问成偷银子的大盗,上文下来,幸勿人命,定了山西军罪。秋后将二秃驴取决于曹市。那几家受他累的,把他尸首万千碎剐,把光头打得稀烂。正是:只道伽蓝能护法,谁知天算怎生逃。

 

自古道:不秃不毒,不毒不秃。惟其头秃,一发淫毒。可笑四民,偏不近俗。

 

呼为师,遇俗反目。吾不知其意何云。

 

天下事,人做不出的,是和尚做出。人不敢为的,是和尚敢为。最毒最狠,莫如和尚。今缙绅富豪,每每礼僧布施,使和尚得享饱暖而肆淫俗。殊不知异端,是乱天下之祸根也。戒之,戒之。

 

再说这本县有一差人,姓孙,其名昌,年纪二十多 岁,尚无妻子。这年来,捻了一张人命飞票,同伙计冯管走到凶身家里去取拿凶手。那凶身家是个王财主,央人请着公人讲下盘子,送出一百多两纹银,万才宽他。寻分上,做事情,了结公案。二人分了这主银子到手,便各出些分资,买些酒肴,二人对饮。冯管道:

 

「伙计,一椿亲事,倒也相应,你今娶了罢。我对门一个寡妇,名唤花玉兰,今年二十三 岁了,前年死了丈夫,又无公婆,又无父母,止生下一个女儿,前月又死了。丈夫存日又没有十两半斤丢下,亏他守了两年,目今要嫁。只要丈夫家包笼过来,没有人接财礼的,那容貌标致,不须说起,只那一双小脚儿,张生说得好,足值一千两碎金。」孙昌道:「据兄所言,十分的好。不知缘法如何?」冯管道:「有个媒婆,是寒族,另日着他与你说合便了。」两个吃了一会,天色已晚,冯管别去。

 

次日,孙昌正在家中打算,只见伙计同一女媒到来。见了孙昌,就取出八字儿递与他道:「你去合合看,如好就娶。」孙昌道:「夫妇前生定的,何用合?

 

多少财礼,送去便了。「媒人道:」别处铺排长短,我老实话,财礼有无不论,如有衣饰,拿几件包笼过来。如无,拿些银子与他做了穿来便了。媒人钱是轻不得的。「孙昌取历一看,道:」十一是个吉日。「就取六两银子递了伙计,冯管接过,同媒去了。孙昌次日约了邻舍,家中男男女女,打点整酒成亲。不免忙了一日,新人到了。拜罢天地,宗亲邻友眷属,坐席吃酒,直至三更方散。有几个亲戚俱住在楼下安置,两个新人登楼去睡。孙昌虽然是个俗子,见了这般艳妇,不怕你不动情起来,但见得:芙蓉娇貌世间稀,两眼盈盈曲曲眉。

 

背立灯前羞不语,待郎解扣把灯吹。

 

孙昌问道:「娘子,和你睡了?」玉兰不答,自知不免,除下冠髻,脱了上衣,把灯要吹了,便往被中,和衣而眠。孙昌摸着玉兰,上下穿着衣衫,随笑道:「免不得脱衣的,何苦如此?」便去解了他上下小衣。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卷四

 

第十回结情人千般恩爱将本夫一时干休

 

且说孙昌将玉兰上下小衣脱了,把身子一摸,滑腻可爱,便分开他双股,弄将起来。那二婚妇人,滑得有趣,正是:洞房花烛夜,金榜挂名时。

 

夫妻二人如鱼得水,十分如意。过了半年光景,孙昌忙去走差,去了便是数日方回,就在家,也不像初婚时上紧了,因此云稀雨疏。玉兰心上已觉意兴无聊,况孙昌生性凶暴,与前夫大不相合,吃醉了,便撒酒疯,无端将玉兰打骂。玉兰心中未免冷落了几分。

 

一日,孙昌同伙计冯管吃酒,玉兰无水取汲。这井在后门,五家合的,只因十指尖尖,拿那吊桶不起,一失手,把吊桶连绳落在井中,无计可施。正在难为之际,可巧后园有个浪子吴仁,年纪也与玉兰同 岁,单身过活,也来汲水。见玉兰徘徊无措,便问道:「娘子为何望井谘嗟?」玉兰道:「吴叔叔,只因汲水,一时失了手,掉下吊桶去,无计取出。」吴仁道「待我与你钩起来。」忙到自己家中,取了一个弯钩,缚于长竿之上,往井中捞起。便与玉兰打满了水桶,道:

 

「看你这般娇弱,谅提不起得。待我与你提去罢。」玉兰笑道:「怎敢相劳。」吴仁道:「邻舍家边,水火不分才是。休说劳动。」吴仁把那一桶提去,与他倾在缸内,一时间竟与他打满一缸。玉兰谢之不已,道:「叔叔请坐,待我烧一杯清茶你吃。」吴仁道:「不用了。」迳自去了。玉兰心下想道:「这样一个好人,又能知趣,像我们这一个酒鬼,全没些温柔性格,怎生与他到得百年?」过了两日,吴仁一心勾搭玉兰,就取了自己水具,把水打了一桶,扣着后门叫:「大娘开门,我送水来了。」玉兰听见,忙忙开门,满面堆笑道:「难得叔叔这般留意,教我怎生报答?」又道:「府上还有何人?」吴仁道:「家中父母早亡,尚未有妻,止我一人在家。」复又道:「我慢慢的寻个中意的,方好同他过世。」玉兰道:「自古讨老婆不着,是一世的事。」吴仁道:「像孙哥有此大嫂这等一个绝色的,还不知前世怎样修来的。只是孙哥对嫂嫂不过些儿。」正是:骏马每驼村汉走,巧妻常伴拙夫眠。

 

玉兰听说,无言回答,慌忙去烧茶。吴仁道:「娘子不要烧茶。」随又与他打了满满的一缸水。玉兰说:「叔叔请坐吃茶。」吴仁说:「多谢嫂嫂,哥哥去几日了,还不归来?」玉兰道:「他的去住,是无定的。或今日便来,或再迟几时,俱不可知。」吴仁道:「秋风起了,恐嫂嫂孤眠冷静些。」玉兰道:「他在家也不见甚势,他不在家倒还清静些。」正在那里讲话,只听外边叩门。吴仁谢茶,出后门去了。玉兰出去一看,是个同县公人来问:「孙昌回未?」玉兰回覆去了。自此两下都留意了。

 

一日,天色傍晚,只见吴仁往孙家后门,见玉兰晚炊,问:「嫂嫂,可要水麽?」玉兰道:「还有水哩。多谢叔叔纪念。」吴仁道「孙哥回也未曾?」玉兰道:「才回来两日,又差往仙居县关上去了。」吴仁正待要回,只听得一阵雨下,似石块一般,打将下来,滑辣辣倒一个不住。玉兰道:「雨大昨紧,我关上后门,里边来坐坐。哥哥有酒剩在此间,我已暖了,将就吃一杯儿。」吴仁道:「多谢嫂嫂盛情。」玉兰拿了一壶酒,取了几样菜儿,放在桌上,道:「叔叔自饮。」吴仁道:「嫂嫂同饮。那有独享之理?」玉兰道:「隔壁人家看见不像了。」吴仁道:「右首是墙垣,左间壁是管兵,已在汛地多时了,嫂嫂还不知?」玉兰道:「我竟不知。」便老老气气坐下,酌酒对饮。

 

那雨声越大。玉兰道:「这般风雨,夜间已怕人。」吴仁道:「嫂嫂害怕,留我相陪嫂嫂,何如?」玉兰说:「这话怎生说?」吴仁道:「难得哥哥又出去了,这雨落天留客,难道落到明朝,嫂嫂忍得推我出门?还是坐到天明,必竟在此过夜。这是天从人愿,嫂嫂不必违了天意。」玉兰道:「天那里管这样事?」吴仁见他有意的了,假把灯儿一挑,那火熄了。上前抱住玉兰的脸儿亲嘴。

 

玉兰道:「不可如此,像甚模样?」吴仁已把小衣脱下,就放倒凳上,分开两腿一摸,阴户早如水洗的一般,用阳物一凑,入到花心。正是:寻汉思情臂偏笃原,偷香兴趣倍寻常。

 

第十一回花玉兰西湖观景杨棘刺认亲诈银

 

话说吴仁与玉兰弄到进根,玉兰觉那物粗大异常,如火一般,不觉现出许多情景。吴仁放出力量,急抽紧五百余下,各自泄了。二人暗中净手,重点灯光,坐在一堆。恩恩爱爱,就是夫妻一般。须臾酒罢,收拾完备,两个上楼安置。一对青年,正堪作对,自此夜夜同床,时时共笑,把孙昌做个局外闲人。

 

日复一日,不期孙昌服,又这般烦烦恼恼,惹是寻非。玉兰只不理他,心下暗想:「当时误听媒人之言,做了百年姻眷,如今想起他情,一毫不如我前夫。

 

我由此花容月貌,怎随着这俗子庸流,不如跟了吴仁,迳往他方,了我终身,有何不可?「过了月余,吴仁见孙昌出差,就过来与玉兰安歇。玉兰道:「孙昌十分粗俗,待回时,好过,过他再过几时;不好过,我跟你往他方躲避去了。」吴仁道:「我如今正要到杭州去寻些生意做,只为着你,不忍抛弃,故此迟迟。若是你心下果然,我便收拾行装,同你到彼去住,做个长久夫妻。」玉兰道:「我心果然随你,又无人羁绊,又无儿女牵留,要去趁早。」吴仁见他意决,将家中软硬家伙,尽数卖去,收拾了盘缠,先把玉兰领在一尼庵寄下,自己假意在邻居家边说,孙家为何两日不开门。邻居怀疑,一齐来看,止有什物俱在,不见人影。各各猜疑,都说玉兰处处见丈夫不睦,必然背夫走了,丢下不提。

 

且说吴仁暗中到庵中领了玉兰,水陆兼行,不过十日,到了杭州。他也竟不进城,雇人挑了行李,往万松岭,迳往长桥,唤了船只,正往昭庆而来。玉兰见了西湖好景,十分快乐。有诗一首:万顷西湖水贴天,芙蓉杨柳乱秋烟。

 

湖边为问山多少,每个峰头住一年。

 

一船迳至昭庆,上了岸,将那行李搬入人家,且与玉兰往岸上闲耍,游不尽许多景致,看不尽万种娇娆。吴仁唤玉兰出了山门,往石塔头吃了点心,二人又走到大佛寺湾里,见一间草舍,贴「招赁」二字。吴仁便与玉兰道:「这间房子招人租,但不知里面精雅否。」间壁一个妇人道:「你们要看房子,待我开来你看。」二人进内一看,虽然小巧,实是精雅。另有一间楼房,正对西湖,果然畅目,床桌都有。吴仁便问:「房主是何人?」妇人答道:「城里大户人家的,每年要租四两。如看得中意,可称了房银,我们与你作主便了。」玉兰道:「此房甚好,快快租下。」吴仁向袖中取出银子,称了一两,四钱小租银,写了租契,送与这妇人道:「我们便要来住。」遂着玉兰上楼坐下,自己去取行李回来,又问邻舍借了锅灶,须臾往寺前买办东西。玉兰烧煮,献了神袛,请了几家邻舍,尽欢而散。